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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动身份社会向契约社会转型

【言为心声】从身份社会到契约社会，中国需要改变的不仅仅是传统的人际关系，还有政治关系。

湖北咸宁市人民检察院近日发出通告，原四川汉龙集团董事局主席等36人，因涉嫌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以及故意杀人、故意伤害、非法经营等罪名，被检察机关依法提起公诉。这标志着这个长期横行乡里的黑社会性质团伙即将覆灭。

许多新闻媒体在报道这一案件的时候发出疑问，认为这个黑社会性质组织能够长期生存下去，并且聚敛了数百亿的财产，其首要分子担任政协委员，究竟是谁充当保护伞？这个问题抓住了要害。黑社会性质犯罪组织都有保护伞，不过，这一案件的保护伞究竟是谁，我们还需拭目以待。

现在许多企业感到大城市的市场饱和，继续发展潜力有限，于是，他们纷纷选择中小城市作为投资的地点。一些企业经营者不无调侃地说，投资就应该选择城市改造农村的道路，通过参与城镇化的建设，从而扩大自己的经营地盘。然而，惨痛的历史教训提醒人们，越是在中小城市，投资的环境越糟糕。这不是因为中小城市的生产要素价格比较贵，而是因为中小城市通常都是典型的身份社会。

黑社会性质组织之所以容易生存在中小城市，是因为这些城市的人际关系非常透明。只要能与当地的主要官员搭上关系，那么，就可以呼风唤雨。一些经营者进入中小城市之后，很快发现经营环境不断恶化，用于社会治安管理的成本，远远大于企业的经营成本，为了对付黑社会性质组织，不得不与当地政府官员紧急靠拢，而这样一来，必然会形成畸形的官商勾结关系。

一些经济学者分析中国经营环境的时候，往往只看到生产要素的价格，而没有看到政治要素的价格；只看到企业劳动成本，而没有看到维护社会秩序的成本。许多企业经营者之所以疲于奔命，努力营造自己的小圈子，就是因为中国仍然处于身份社会，在绝大多数中小城市，如果处理不好与当地“土豪劣绅”的关系，那么，企业的经营将难以为继。正因为如此，许多企业经营者不得不花大钱购买保护伞，而这样的生存方式，必然会让自己陷入到政商勾结权钱交易的泥潭。

企业经营者到大城市发展，通常不需要考虑企业经营的政治要素价格和维护社会秩序成本问题。这一方面是因为在大型城市企业经营者往往受到当地执法机关的保护，不需要为维护社会治安或者购买保护伞额外付出代价，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大城市往往都有相对完善的法规体系，而大城市执政者往往不会在乎“小钱”。如果没有几十亿元的身家，那么，根本不会进入大城市执政者的法眼。因此，在大城市从事经营活动，既可以受到当地执法机关的保护，不会被黑社会性质组织骚扰，同时又可以避开权钱交易，经营者很容易找到属于自己的发展空间。正因为如此，尽管大城市的生产要素价格不断上涨，消费水平越来越高，还是有越来越多的经营者选择大城市作为自己的经营场所。

当年那些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在市面上横行霸道的小混混，如今不少早已洗心革面，西装革履，登堂入室，成为光鲜人物。这其中有多少坎坷，包含多少辛酸，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他们的人生悲剧，实际上是中国现代化的缩影。从小城镇走向大都市，他们付出的是许多看得见或看不见的代价。对于许多经营者来说，黑社会性质组织首要分子既是加害者，同时又是牺牲品。从身份社会到契约社会，中国需要改变的不仅仅是传统的人际关系，还有政治关系。因为只有政通人和，才能营造良好的商业环境，才能让更多的投资者敢于在中小城市寻找发展机会。

笔者之所以借题发挥，根本原因就在于中国绝大多数中小城市仍然处于身份社会。这样的社会有许多共同的特点，譬如，资源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整个社会是单一的结构，每个居民的权利不是来自于法律，而是来自于某个社会势力。所以，在可预见的未来，企业的经营者最好还是选择大城市作为投资的地点。当然，解决问题的长远之计与根本之道，是推动身份社会向契约社会转型。 （作者系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廉政研究院院长 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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